大多數國家對食品征收較低的增值稅。在英國，食品的增值稅率為零。食品是最基本的必需品，食品開支在低收入家庭開支中所占比重大大高于其他開支。
但如果你在赫斯頓•布盧門撒爾(Heston Blumenthal)開在伯克郡布雷鎮的肥鴨餐廳(Fat Duck)吃一份180英鎊的套餐，是否也應享受這樣的稅收優惠呢？或許不應該。和其他許多國家一樣，英國也對餐飲業征較高的稅。食品是必需品，下館子則是奢侈。
但如何準確定義“餐飲業”？顯然，在肥鴨餐廳吃飯、享受“分子烹飪法”的盛宴，與在樂購(Tesco)買一個蘋果回家或回辦公室啃不是一回事。舉個例子進一步說明這種差別：Pret A Manger三明治店的三明治，如果是堂食，就屬于“餐飲業”的范疇，繳納20%的增值稅，如果帶走吃，就算是“食品”，享受零稅率。
但一家提供外賣的披薩店或一家魚和薯條店真能算得上“餐飲業”嗎？確實算得上：應該趁熱吃并且店里熱乎乎地提供的食物，就得收20%的增值稅。應該趁熱吃但店里不趁熱提供的（比如在超市里買的魚和薯條）就是零稅率。但那些應該冷食但店里熱乎乎地提供的食物（比如剛烤出來的面包）呢？或者那些不論冷熱、一樣好吃或難吃的食物呢？這就是喬治•奧斯本(George Osborne)在他最近的預算案中提出的難題。奧斯本提議對剛出爐的康瓦爾肉餡餅(Cornish pasty)征稅，引起英國舉國激憤。
稅務制度中存在很多這種強制定義的細微差別。但這樣的問題不僅存在于稅務政策中。在對銀行資金進行監管時，我們發現，銀行向其他金融機構提供的貸款與抵押貸款是不同的。如果有一筆貸款，雖然是向另一家金融機構提供的，但其償還取決于一筆抵押貸款的表現，該如何處理呢？當然，我們可以為這種情況制定一條規則。正如我們可以發明一些規則，來區分餡餅與三明治、存款與投資、餐刀與危險武器。
公務人員將政策制定者們不完善的想法轉化為可執行的法律和規定。但這通常是個難度不低的浩大工程。要對收入征稅，就必須區分收入與資本，而這兩者的區別用幾千頁的會計原則也很難說得清。我們容易相信這樣的常識：“當我看到康瓦爾肉餡餅和火腿三明治的時候，我就知道這兩樣東西的區別了。”但如果稅務檢查官征稅的原則是，當看到一樣東西，他們就知道該如何征稅，大家當然有理由覺得無法接受。更何況還有一些稅務顧問，他們的專長就是讓康瓦爾肉餡餅看起來像火腿三明治（或反過來）。
但現代稅務制度不可避免地復雜，并不意味著稅務制度必須像現在這樣復雜。有些東西比較容易區分。消費的定義和監控相對簡單（不過從總體來說也并不簡單），正因如此，增值稅事實上非常成功。收入與資本利得區分起來較為困難，在對二者區別征稅的過程中，經濟狀況較好的人會占便宜，因為他們的財務狀況更加復雜，并且請得起好的稅務顧問。財富稅在任何地方都讓人束手無策，不是因為對財富征稅不對，而是因為在現代社會，財富的定義和辨別有著巨大的實際困難。
在我們的稅務制度中，需要強制定義的區別越少越好。但每一種使用稅收或法規來管理社會和經濟的措施，都要求我們區分好與壞，方法是運用基于文件表述或征稅對象物理特征的客觀標準。正因如此，我們需要通過立法將餡餅和三明治區分開。每當身處這種境地時，我們都應問這樣一個問題：還有別的辦法能夠實現我們原本想達到的目標嗎？
本文作者為英國《金融時報》專欄作家 約翰•凱
